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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暝秋真的頭一歪, 倚在寧逸肩膀上了,手圈過對方的腰, 要扶不扶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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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逸預料之外,不自覺地笑了,低頭看他,本來是想親一下,但見他合著眼,眉頭也緊,就加快步子, 往病房去。

季暝秋頭暈、手腳冰涼,要死不活地被抱進病房,值班醫生後腳就到了。幾項基礎檢查做完, 得出個結論:血壓低、心臟供血不好。

是剛才看了舊案資料,又把毛病勾起來了。

這病本來是非器質性的,現在有了器質反應,醫生不敢大意,重新給他帶上心電監護, 勒令他好好躺著不許亂跑。

然後, 開始進行最後一項工作教訓病人家屬。

“不是器質病變就不重視了嗎?他現在有器質反應, 萬一有點什麽,你後悔都來不及。”

季暝秋看寧逸低眉順眼、非常乖巧地挨訓, 有心幫他解圍, 剛要張嘴,寧逸就笑著沖他偷偷擺擺手, 跟大夫鞠了個躬:“大夫多費心, 我知道了,剛才是我不好, 我一定好好看著他。”

然後,把人送出去了。

寧逸回到床邊,摸季暝秋的手指尖是涼的:“冷嗎?還暈嗎?”

季暝秋搖頭,任寧逸把床稍微搖起來,心想:我從哪兒撿來這麽個貼心的小子,學生?感覺不像啊……

“還記得我叫什麽嗎?”寧逸隨口問。

季暝秋是失憶,不是傻,雖然手機備註名的“小阿驢”三個字飛快在腦海裏閃過,但他知道,那應該是他的惡趣味。

“寧逸,”寧逸見他發楞,“我叫寧逸。”

“那你跟我……咱們……”季暝秋想問怎麽認識的,又想問是什麽關系,腦子混亂,難得卡殼。

寧逸把飯桌架好:“我喜歡你,開始你不同意,後來總算接受我了,但你……又獨把我忘了。故事從我偷偷跟著你,費盡心思把你請到我的欄目組做嘉賓開始……”

他打開重新熱過的粥,擺在季暝秋面前,用濕巾給他擦手,把勺子遞給他,一邊忙活,一邊說,好像在說洗米煮飯一樣輕易。說完,他突然湊近,在季暝秋唇角一觸即分,看對方茫然卻沒退避的模樣,心裏喜歡得不行,第二次湊過去,輕輕在對方下唇咬了一口。

他瞇了瞇眼睛:“好在,你身體的記憶是忠實的。”

季暝秋還是波瀾不驚地看著寧逸,依舊什麽都想不起來,只在心裏莫名泛起很淡的酸澀。他像是在心疼眼前這個年輕人,為什麽會心疼他呢?而愛情,不應該是甜的嗎?

“吃東西。”寧逸不再說別的,把電視打開了。

午夜新聞正在播一附屬門診的爆炸事件。

官方給出的結論是醫療設備管理不當,醫院內部正在追責。

一看就是宣傳註意發下去了。

一附屬實打實地背大鍋。

季暝秋把目光轉向寧逸。

“還記得一共是兩個犯人吧?”寧逸看出對方的心思。

季暝秋點頭。

“抓了一個,跑了一個,”寧逸答完又小心翼翼地問,“事發時,身邊還有誰,你還記得嗎?”

季暝秋確實記得身邊還有別人,陳添薪,還有……那是個影子是你嗎?

除此之外,是滿眼的黑暗和一道狹長的紅……

這念頭剛冒出來,他腦袋就“嗡”的一下,心臟霎時像被一只鐵手大力鉗住,冰冷、麻木、疼痛,然後就要喘不上氣。

“我去叫大夫!”

寧逸看他臉色驟變,一下急了,擡手去按呼叫鈴。

“不用,”季暝秋揚手抓住他的手腕,沒松開,“不用,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雖然但是,心電監護盡忠職守地報了警。值班大夫沒二十秒就來了。

大夫進門見季暝秋不至於立刻就嘎了,問:“怎麽回事?”

聽過陳述,給開了安眠藥。

藥吃下去,季暝秋被寧逸摟著安穩下來,不大一會兒就困了。

寧逸低頭見他已經迷糊了,想勸他睡吧。結果發現他其實是朦朧著眼睛出神。

目光匯聚在寧逸左小臂傷口縫線剛脫落的地方。

季暝秋輕輕撫摸上去,像是自言自語:“這疤……怎麽變深了,不該是舊傷嗎?”

他還記得原來的樣子?

寧逸心裏一扯:“你說什麽?”

那裏確實有道舊傷疤,是寧逸小時候在季暝秋面前玩壁紙刀劃傷落下的,已經太淺了,幾乎要消失不見。

前些天寧逸跟曾爺盤道,自割一刀,不偏不倚正中陳年舊疤。

最初寧逸也鬧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,後來他想,自己大概是神經質地認為,那傷痕是為數不多,能讓季暝秋知道他是閱曦的證據,他不希望傷痕消失。

可冷靜下來回想,又自嘲這不是發瘋了嘛。

“原來……它不是這個樣子吧?”季暝秋捏著太陽穴,眉頭皺得更緊了。

“不要想了,”寧逸把他摟緊:“明天見完李博士你大概就能出院了,我帶你去散散心好嗎,你想去哪兒?”他岔話題,跟對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閑扯,片刻感覺懷裏的人不再緊繃,放下點兒心。

又過了會兒,季暝秋搭話的聲音越發低沈斷續,最後倚著寧逸的肩膀睡著了。寧逸把他頭發攏了攏,剛想讓他躺好,可稍微一動他就又要醒。

寧逸索性回手關燈,然後托起對方背心和膝窩,把人往裏挪,自己也側身上床。

咫尺的距離,寧逸目不轉睛地看人,想起下午對方臉色白得發慘、沒有意識、幾乎喃諷不能自主呼吸了,他真的是被嚇死了。季暝秋一天之內憔悴了好多,現在安穩地在他懷裏,讓寧逸珍稀這份呵護。他想如果以後都能這樣,該有多好。

親過了,對方接受了,對自己這麽信任。

關系得以跨進一大步的欣喜,並沒立刻演變成肉/欲。

寧逸當然想,但不是現在,也不是在這裏。

安眠藥效上頭的季教授迷迷糊糊地感知著一切,覺得有人溫柔地摘掉他的眼鏡,在他額頭親了親。

“睡吧。”那個人說。

跟著,電視聲音被調小了。

電視劇的臺詞恰到好處地牽引著季暝秋的思緒,讓他不再胡思亂想。

他太多年沒被這麽對待過了,今天被人哄孩子似的關心,毛病沒犯,連自己都詫異。輕淺的臺詞聲都像是知心的,正好在說“我想吻你”。

……

季暝秋是人,被迫禁欲多年,突然因禍得福,嘗了一把甜頭。從寧逸親過他,他就偷偷打量對方,覺得這小子的痞氣和秀氣結合得恰到好處,不是無趣的好看。他忍不住想:我審美還是不錯的,我和他……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。

可惜,就在這時,安眠藥不讓他想了,他腦子終於轉不動了。

後半夜,他迷迷糊糊醒了幾回,知道身邊一直有人。他一動,對方或者把他摟緊些,或者輕緩地拍兩下,讓他覺得安心。

天光大亮,季暝秋徹底醒盹時,那人已經離開了。

桌上眼鏡下壓著張紙條:出去一趟,順便帶早飯回來,等我。

後面畫了個小心心,非常可愛地長了翅膀。

季暝秋覺得幼稚,臉上又不自覺掛出點不怎麽值錢的笑意來。

“師兄,一大早嘴角含春看什麽呢?昨兒你大晚上又出去作什麽妖?”

宋惜嵐進了屋,站在床腳,揣兜看人。

季暝秋把小條放進口袋,沖人家尷尬地笑了笑沒看什麽,也算不得作妖。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宋惜嵐一臉竊笑:“早就看出來你倆有貓膩,沒想到啊……這麽膩歪,他可太緊張你了。”

“嗯?”

宋惜嵐看看時間,壞笑著在床邊坐下:“我告訴你,你怎麽報答我?”

季暝秋笑著瞥她。這丫頭慣會敲竹杠,但雷聲大雨點小,她好像只樂乎於敲時的拿捏,並不在意最後到底敲到什麽。深得釣勝於魚的精髓。

“巧克力?”季暝秋說,“兒童節大禮包。”

宋惜嵐撅嘴:“你當著他面叫我阿花的帳還沒跟你算呢,不過我為人大度,特別希望月老眷顧你。所以,我就告訴你吧,”她拉著招欠又俏皮的長音,“你暈過去時,他一路抱著你跑到急診來,那速度參加奧運會都能拿金牌,急診大廳裏我看他眼淚都快下來了,後來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寧逸黑旋風似的從外面沖進來了,一手是粥,一手蛋餅,塞給宋惜嵐一套:“宋大夫吃飯了嗎?雞蛋餅,趁熱!”

“後來怎麽了?”季暝秋問話時看著寧逸,隱約記得意識恍惚間,有個帶著哭腔的聲音一直在他耳朵邊吵吵。但他實在想象不出這小子抱著自己急得淚流滿面是副什麽樣子。

“沒了!後來大夫檢查過,說你身體沒什麽問題,醒了就好了。”寧逸搶話。

季暝秋不信,又看宋惜嵐。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宋大夫笑得高深莫測。

“美女,你喜歡的那個配音演員剛簽了我們公司,to簽!”寧逸說到這,覺得分量還不足夠,又找補,“讓他給你錄一段……晚安祝福!起床早安!手機鈴聲!只要你說得出來,我就能給你要來!”

宋惜嵐眼睛頓時賊亮:“真的?說話算數哦。”然後,她沖季暝秋做出個愛莫能助的表情,“師兄,你倆關系那麽好,你想知道,自己想轍吧。”

見色忘義,帥哥的吸引力果然比巧克力大。

季暝秋幹笑。

寧逸心裏一塊石頭落地,招呼季暝秋吃早點。

這之後,李博士來了,看過季暝秋的各種檢查結果,得出的結論跟季暝秋一樣心因性失憶。

“季教授,”李博士還在看報告,“問題其實涉及心理方面更多,這方面您更專業,自己有什麽想法?”

季暝秋不擔心自己,看一眼李博士身後的宋惜嵐和寧逸,說:“我想單獨跟您聊兩句。”

病房裏,只剩下李謹仁博士和季暝秋。

“我知道季教授要問什麽,”李博士先開口了,“高自若前額葉取出的不明物體,確實是種電子芯片,跟你提供給市局的優盤內容貼合,那東西本身沒有蓄電裝置,是依靠腦電波產生能源蓄電,在必要時放電刺激神經,達到調節情緒的目的,初衷是好的……”

季暝秋摸到了左腕的紅圈圈。

“還好嗎?”李謹仁隱約知道他的毛病。

“不要緊,”季暝秋語氣平緩,“您繼續說。”

“季教授想過嗎?這樣高尖端的技術,不可能在業內做得密不透風,所以,”李博士往門外看了一眼,壓低聲音問,“閆局讓我問季教授一句,以學術訪問的身份,去X國查一查這件事,您願意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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